又一部烂片破亿了
今晚也是最近的又一部院线电影——
《怒潮》
从海报开始,你就会发现这片子很爱做一件事——拼贴。
张家辉、阮经天、王大陆,作为三大主演,视觉下方的配角,又几乎都是港片电影里的熟面孔。
而顶头那串宣传词,“暗黑现实犯罪动作爽片”,仍然也是恨不得把所有吸引人的关键词都粘在一起。
这个动作已经成了它的嗜好,延伸至电影里,在106分钟的片子里,你能看到很多电影的影子:
前半段横跨黑白两道的洪泰集团会长换选,各大势力内斗,像韩国电影《新世界》的故事。结尾处以暴制暴的陈安(张家辉饰)等人被警察逮捕,被拯救的弱势群体排列站在路边,举牌感谢,死去的妹妹在人群背后穿行而过,这个桥段又有《我不是药神》的影子。除此之外,还有《无间道》《古惑仔》里的一些经典元素。
而且我很确定这并非是致敬,致敬是要先有自己的东西,再去拿名作来点缀,但这部《怒潮》靠着上面这些拼凑,动作、温情、反转、愤怒,好像什么都有了,却唯独没有自己的东西。
正文
拧巴的是,《怒潮》这种自我表达的缺失,又恰巧是因为它和其他港片类型都不一样,甚至是反着来的。
就是我们前几天写《爆裂点》的时候提到的问题——动作戏极端前置。
《怒潮》里的每个角色都被安排了动作戏,两两之间都存在对冲。黑帮集团内部的各支势力,在会长换选期间,因为争夺和猜疑爆发冲突。
杀手陈安为了报仇,杀入黑帮集团内部,和黑势力、警方产生了正面冲突。为了打造反转,编剧还给陈安,马文康(王大陆饰),麦朗汶(阮经天饰)两两之间都安排了对手戏。
这本身是好看的,但这种好看有一个前提就是暴力绝对不可以高于一切,动作戏只是是手段,不能是目的。
这部片把原本最重要的电影要素,都让位于动作,变成要去证明这个目的的次级材料。
最明显的是剧情文本的让位,最核心的故事退化成一种非常潦草和敷衍的说明文本。
这个说明文本不是什么专业名词,就是字面意思的“说明书”。
整个观影过程,最让我痛苦的是像在听角色接力念“说明书”。
电影后半段进入陈安为妹妹复仇的故事线之后,它并不是靠矛盾冲突推进叙事,而是过度依赖回忆回闪的方式,进行填鸭式灌输。
而且吊诡的是,在这样一部主打正反对立从而形塑张力的电影里,连这种说明故事的环节,都是清一色的,让反派阵营站在原地,倾听正派诉说过去的故事。
比如陈安为了给妹妹报仇,绑架了会长洪泰的女儿,双方之间唯一的对手戏,就是陈安在吃饭的时候向对方讲起了自己妹妹的故事。从妹妹为了给陈安买新车去有偿献血,讲到妹妹被坏人抓走轮奸,再被割走心脏。
还有接近尾声时,会长洪泰可能寻女心切,一个人前往楼上寻找女儿。陈安、马文康、麦朗汶三个人站好队形等待洪泰。
原本这该是最直接的正反对抗场面,宣泄愤怒的顶点时刻,编剧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,又安排了一场“故事会”。
回忆开始,三个人开始向洪泰讲故事,从陈安、陈安妹妹、马文康小时候相识于孤儿院,讲到在停尸房见到妹妹尸体,再讲讲陈安怎么当了杀手,马文康如何混进帮派集团,麦朗汶为了拔除保护伞而投靠黑帮。
所谓交待实情的“反转”,都因为俗套的叙事方式,疲软的场面调度,被处理成一场场敷衍了事的发布会,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。
因为它的目的不在于打造戏剧效果,而在于说明;不在于诠释,而在于告知,观众知道就完了。
除了剧情,人物也是次要的。这里面根本没有有血有肉的人物,观众自然也就无法完成心理代入,去感知爱与疼痛。
一边是伟光正的正派,开了金手指,一边是被降智的反派,两者匹配完成,这一出反派被正派玩得团团转的闹剧。
陈安以杀手身份出现,刺杀黑帮集团的下一任会长,轻松搅乱了集团内部,掀起内斗。
后来又主动到警局自首,挑衅所有人,拿出污点视频要挟警察局局长,后者只好单独行动,被陈安支配到小木屋,继而被杀害。
还有陈安一行人不知如何绑架了洪泰的女儿,以此为要挟,要求对方来到了码头,非常顺利地结束了码头上的犯罪交易。
整个过程,反派始终是被正派牵着鼻子走。
这种片面单一的表现方式,让《怒潮》连黑帮片或警匪片的门槛都够不上,因为除了暴力的外部形式,电影本身根本不涉及任何的黑帮情结。
它不是在做正反、黑白之间的平衡,而是在做机械的偏斜。正反、黑白向来都是一体两面,规避反派的策谋与算计、正反之间的利益纠葛与拉扯中暴露出来的恶的本质,也是对爱与正义的远离。
而且这些人物的存在,也都是为了服务暴力与英雄主义,他们的背后不是爱,而是对男性阳刚与血性的极力证明。
就拿陈安这个角色来说,电影前半段为了说明他的动机是为妹妹报仇,于是卯足劲论证他的苦难,比如妹妹被抓走被强奸时他的无助,妹妹被杀害后他的痛苦,甚至一直幻想和妹妹还生活在一起。
等到了后半段,他就像忘了之前所有悲痛一样,转而燃起斗志,为了那些关在铁笼里的女孩,又选择关上大门与反派决斗到底,不停重复着“我们要自己决定要当什么样的人”、“忘了尊严,忘了明天,忘了所有”此类英雄主义式口号。
没有任何的过渡来解释他的情绪转变,整个人物就只能在苦情与激愤两个极端来回横跳,演员也就成了提线木偶,给什么演什么。
因为人物刻画与情绪深描的缺失,观众也无法完成心理代入。女性遭受的苦难成了一种理由,一种想象,作用只在于服务暴力,服务男性。
最后再给每个人物的离场,创造一段突兀的煽情,自我感动得不行。
比如乌戈在内斗时被洪泰和乔治联手杀害,临走时突然来了一句,“你是我的父亲,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”。
这个公式再复制粘贴到马文康身上,他在打斗中被人刺伤后对陈安说,“我从认识你那天起,就不觉得自己是孤儿。”
至于人口拐卖,器官贩卖,水泥藏尸,官商勾结这些议题,都成了零散的奇观与噱头。
所以,愤怒在哪呢?
其实在观众心里。